文|栀言片娱

编辑|栀言片娱

前言

铃芽之旅》是新海诚所谓的“灾难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作品。前两部《你的名字》和《天气之子》，分别以 “彗星撞地球” 和 “不止不休降雨洪灾” 为背景的公共灾难事件，成功融入了青少年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中。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这些事件成为了故事的重要背景，推动了人物行为的动机和激励事件，并为故事提供了最具视觉和心理冲击力的高潮场景。

与新海诚之前的两部作品相比，《铃芽之旅》在叙事结构和影响力方面有明显的差异。它无法像前两部那样让人完全沉浸于远离现实世界的完美梦境体验中。

这种体验确实不太舒适， 就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既无法入睡又无法清醒。

心理治疗的造梦叙事模型

通过电影的幻想机制对观众进行心理疏导与抚慰，消除或者说是暂时减轻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恐惧与焦虑，已经是一门古老的技艺。 这一机制的典型代表是经典恐怖片。

几乎所有的恐怖片都奉行着一个约定俗成的世界观， 即在我们现实生活的物质世界之外，存在着一个与现实世界隔绝的、恶灵居住的（很可能是非物质）世界 ——它在不同故事中有不同的名字，如阴间、魔界、地狱、幽冥之境等。

人类生活的现实世界与恶灵存在的魔界通常并不发生交集，但令人隐隐不安的是，这两个世界并非完全隔离，因为存在某些神秘通道将它们连接起来。

尽管某位强大的神或者伟大的人类英雄早已使用法术或器件将通道封闭，但危机总会在特殊的时刻出现，这些通道会被打开，恶魔便会入侵人间。

恐怖片的故事通常是这样一次次被打开，而接下来的情节也可以预见——天选之子的人类英雄最终（也可能在神的帮助下）战胜了恶魔，将其赶回地狱，再次封印那个连接阴阳界的神秘之门。

恐怖片对观众的心理治疗作用在于：首先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具体描述的、抽象的恐惧与焦虑情绪“具象化”在一个恐怖恶魔身上；然后通过战胜这个“确确实实存在”的恶魔，象征性地让我们体验一次战胜恐惧与焦虑情绪的心理减压过程。当我们走出电影院时，会感到轻松许多。

这种“心灵按摩”通常只能提供暂时的缓解，并不能真正解决心理问题，但定期观影显然可以达到长期的镇痛效果。

在《铃芽之旅》中，显然新海诚采用了这一模型，它构成了整部电影的真正故事核心。制造梦境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通过这场梦幻之旅来减轻人们对地震灾难的恐惧，以及亲历者（尤其是失去亲人的幸存者）的心理创伤。

制造梦境的方法也比较传统，即将不可预测的地震现象具象化为另一个世界中的怪物“蚓厄”，它打破阴阳界限的“往门”，入侵人间并制造混乱，然后通过人类英雄——“闭门师”的光荣行为来拯救人民，平息灾难，使现实世界重归安宁。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 新海诚在创造这个治愈之梦时可能过于直率，被催眠者轻易地发现了造梦师的意图，因此很难真正进入无意识的沉浸式梦境状态。 此外，新海诚在构建梦境的手法上也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首先，他将蚓厄定义为“ 活跃于日本列岛下方的巨大力量，它们没有明确目标和意图，只有在积攒足够力量后才开始制造混乱，人们只能将其暂时封印起来。 ”

这种解释更符合地震在现实世界中的客观描述。

然而，蚓厄在梦境中实际上被抽象化，成为一个纯视觉符号（运动），没有个性，无法成为真正的角色。

主人公闭门师的英雄行为也变得抽象而单薄，只是一个关门的动作，与原本应该是反派的蚓厄缺乏真正的对抗。

另一方面，在构建以蚓厄为代表的地震世界观时， 新海诚过于直接地引用了相关的日本民间传说，包括要石封印、日本地震带地图和蚓厄的形象等元素 ，而缺乏将它们融入和隐藏在梦境故事中的必要技术和艺术处理。

在整个观影过程中， 观众明显能够意识到这种科普和说教的元素，因此破坏了梦境效果。

尽管新海诚在影片中多处采用了类似的“拼贴”方式，而不是更接近于“原创”或“深度创作”的叙事策略，这似乎更符合后现代常见的手法。

就造梦效果而言，《铃芽之旅》因此显得粗糙直白，甚至不如以纪念九州新干线开通为主题的广告电影《奇迹》（是枝裕和，2011），后者借助娴熟的叙事技巧可以隐藏主旨和命题，并巧妙引导观众进入故事/梦境中并沉浸其中。

二、是否加入恋爱元素

《铃芽之旅》不仅展现了对抗灾难、拯救人类的主要叙事，还构建了一个半梦半醒的恋爱幻想世界，然而这个世界无法真正让人沉浸其中。

尽管新海诚在采访中表示，由于年龄和经历的变化以及创作兴趣的转移，他并没有打算在《铃芽之旅》中延续自己的恋爱主题，反而更关注亲子关系（铃芽与姨妈环）。

然而，在影片中，主人公铃芽和男主角草太仍然意料之中地形成了一段爱情关系。

也许正因为导演新海诚本身的犹豫和纠结—— 一方面想要创造出一个新鲜的非恋爱主题的少年冒险、成长和治愈故事 ， 另一方面又对自己过去的创作成果难以割舍 ，或是考虑到市场因素不敢真正放弃那些期待再次看到新海诚式恋爱故事的观众。

这才导致情节在恋爱和非恋爱之间摇摆不定，使得即使是期望看到爱情故事的观众和不想看的观众都无法完全满足。

新海诚在构建这个“不像恋爱”的恋爱之梦时，精心设计了情节。 他创意十足地将男主角草太变成了一只三脚儿童椅，这不仅增加了喜剧效果，更重要的是从视觉上让人难以把男女主人公视为真正的“恋人”。

特别是在影片进入“公路片”模式后，避免了展现女高中生和男大学毕业生身份的两人共处时的“尴尬”情境。即使女主角后来为唤醒男主角而亲吻椅子，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另外，影片还交代了这把椅子对铃芽的特殊意义，它是妈妈亲手做给她的专用椅子，陪伴着她度过童年时光，也是对已逝妈妈充满思念的纪念物。

因此，铃芽对已变身为三脚椅的草太的情感变得复杂丰富起来，既包含着恋爱的成分，也蕴含对这把特殊椅子的深厚情感。

直到铃芽不顾一切闯入“往门”救草太，也可以理解为她为了拯救那把意义非凡的椅子，因为它与草太早已融为一体。不得不说，将男主角草太变成对女主人公来说有着特殊含义的椅子，是新海诚独具匠心的策略之一。

如果影片一直以这种“克制”的、似乎并非爱情的态度来描写男女主人公的关系，那也是一种富有创新的叙事策略。

但是《铃芽之旅》最后的高潮场景却又回到了新海诚一贯的恋爱主题， 铃芽直言不讳的台词和不顾一切要救出爱人的行动（如拔出须发石导致地震灾难，牺牲了一些民众），几乎与《天气之子》中那句为了救爱人可以与世界为敌的宣言如出一辙。

至此，这条一直小心翼翼地以“不恋爱”手法叙述的“爱情线”突然像冲破“往门”的须发石一样爆发了出来。

这不仅显得突兀，而且让之前精心设计的叙事逻辑骤然中断， 就像一个清新的梦境突然被唤醒，但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是立刻滑入另一个激情四溢的浅梦之中。

《铃芽之旅》中呈现了一个寓意深远的“门”意象， 它既代表着引发地震的神秘怪物蚓厄从“常界”进入人间的通道，也是主人公铃芽创伤记忆的隔离之门。

因此，整部电影都贯穿着强调关门／上锁动作的重要性（甚至在日常生活中如锁房门和车锁时也不断以特写镜头展现），这给予了这一动作双重含义── 我们要竭尽所能阻止地震灾难的发生，同时也要勇敢面对过去的创伤，从黑暗中走出来，努力继续美好地活下去。

“未来并不可怕”、“你会在阳光下茁壮成长” ──16岁的铃芽对四岁的自己说出的话语是对所有经历过创伤的人们的一种抚慰。这些话语是对人类的诅咒，同时也是一种祝福。

2021年，备受国际影坛瞩目的导演滨口龙介推出了一部迷人的三段式\"集锦片\"《命运之轮与幻想》，该片在中文翻译中通常被称为《偶然与想象》。

采用\"偶然\"这个词，确实生动地描绘了命运无常的神奇意味。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偶然\"中也隐藏着\"必然\"的因素。

因此，仅仅注重或强调\"偶然\"一面可能是有偏颇的。\"偶然\"和\"必然\"就像太极图中的黑与白一样，相互交融、相互转换才能构成真正的命运。用这个意象来观察新海诚的《铃芽之旅》，这部展现多重\"现实\"与梦境交织的故事，同样令人着迷且贴切。

也许正是这种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造梦过程，铸就了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故事分割和混杂。

结论

新海诚毫无疑问是一位造梦大师，然而在《铃芽之旅》中，他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 没有妥善关闭梦境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往门\"。

一旦这扇门被频繁打开，观众必然会陷入一种不舒服的半梦半醒状态。

弗洛伊德曾经分析过诗人创造的\"幻想世界\"与儿童的\"游戏世界\"之间的相似特点，同样适用于电影造梦师创造的\"故事世界\"。他说过： “诗人所做的事情与儿童在游戏中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他创造的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但又把它当作真实世界对待。

这就是说，他向这个世界注入了大量的真实情感，但又能严格地把它同现实世界区别开来。”同时他也强调： “真正与游戏相对立或相反的东西，是"现实"。”

是的，电影有时候看起来很像现实，几乎必须反映现实，但它的本质并非现实，而是梦。

梦与现实是有联系的，但当我们做梦时，通向现实的门必须牢牢关上。

参考文献：

东浩纪 《动物化的后现代——御宅族如何影响日本社会》，褚炫初译，台北：大艺出版社 2015年版，第 95页

杨贤娟. (2022). 《铃芽之旅》中的女性身份建构与解构. 电影评论, (11), 59-60.

王丽娜. (2022). 《铃芽之旅》的艺术审美分析. 文化导刊, (12), 162-163.

刘敏. (2022). 《铃芽之旅》的文化符号解读. 文化论丛, (7), 12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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